6月28日，由中国汽车报社、工业和信息化部新闻宣传中心共同主办的2023金台汽车论坛在北京举行。在下午的圆桌论坛上，与会嘉宾就“中国汽车崛起的世界意义”进行了深入探讨。

► 主持人：

中国能源汽车传播集团党委副书记、总经理兼中国汽车报社社长 辛宁

► 嘉宾：

中国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创新联盟理事长 董扬

中国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主任 安庆衡

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副秘书长 师建华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研究所副所长 王青

商务部经贸政策咨询委员会外贸专家、商务部研究院学位委员会委员、研究员 白明

清华大学汽车发展研究中心主任 李显君

北汽集团党委副书记、董事 韩永贵

国家电动客车电控与安全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任、宇通集团新能源研究院院长 李高鹏

以下为对话的主要内容：

► 辛宁：我们汽车工业走过了70年，这个节点对中国汽车而言或者对世界汽车而言，中国汽车的时代背景不同了，中国汽车的世界地位也不同了。得益于中国的汽车庞大的市场，改革开放给我们带来了发展的机会和红利。

请各位专家、领导和嘉宾讨论一下，中国汽车工业发展70年我们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果？对中国经济或世界经济有什么样的价值？

同时，展望未来，第一要大力发展新能源汽车，第二中国品牌的崛起，要解决的是我们的卡脖子技术，可能会对整个国际汽车的格局带来一些变化。

► 韩永贵：中国汽车工业发展70年来，我们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中国汽车产销量连续14年稳居全球第一位、新能源汽车产销连续8年全球市场第一，规模、产销量的发展显而易见。更重要的是，通过70年的发展，我们建立起了完整的汽车产业链条，为我们由大到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一个产业不仅要在阶段性取得发展，更重要的是要保持可持续发展，才能对一个国家、一个区域的经济起到长远的支撑作用。在这方面，我们看到自主品牌取得了长足进步，特别是我国成为世界第一大汽车出口国，我们的全球影响力在提升。此外，新能源产业的弯道超车，为世界汽车的发展以及碳中和目标的实现贡献了力量。希望未来，我们能有更多的知识产权是中国的，并在世界汽车行业的标准制定上有更多的话语权，真正展示中国汽车的强大。

► 李高鹏：虽然从总量上来看，客车占汽车行业的比例较小，但是在整个智能化、新能源化的发展中，客车也是最早实现电动化的细分市场之一。

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高速公路的发展，客车是当时客运的主力，在这个过程中，包括宇通在内的客车企业针对市场需求开发适合的产品，新技术的应用也带动了客车产业的快速发展。目前，国内客车产销量占全球产销量约50%，新能源客车的出口对全球有着较大贡献。

在标准方面，我们在技术和标准上对全球也有很大的贡献。2016年牵头起草的《电动客车安全技术条件》，我们首次在全球提出了客车碰撞的标准、动力电池热失控标准等等，到现在依然是全球最严格的电动客车标准，不仅助力国内客车的安全运行，同时，很多缺乏标准的出口国，也都参考了中国标准，这是对全球的贡献。

此外，在产业链方面，整车的发展也带动了动力电池、电机、电控等零部件产业链的发展，更加具备全球竞争力。

董扬

► 董扬：回顾汽车产业的70年，我认为中国汽车产业的发展是大势所趋、水到渠成、一如既往的。

改革开放以来，汽车和其他行业一样，经历了全球经济一体化最活跃的30年，如今，不仅电动汽车行，传统汽车也行，发动机和变速箱也追上了。

安庆衡

► 安庆衡：世界汽车产业中心经过了三次大转移，最后形成了美国、德国、日韩三足鼎立的局面。如今，中国汽车的发展，打破了三足鼎立的局面，美国汽车显然是落在中国后面，日本的出口已经被我们超过了，吉利、北汽也成为奔驰的股东，尤其中国的造车新势力，我认为已经成为世界造车的新势力、新力量。

此前，我们一直呼吁自主汽车，如今，我认为中国汽车自主了。举一个例子，2011年，自主乘用车大概占中国汽车的31.4%，巧合的是，今年1-5月，自主合资企业市场占有率也是31.4%，自主品牌的市场占有率已经超过了50%。

此外，经过多年的积累，我国新能源汽车现在已经走在世界前面，比亚迪成为了销量冠军，中国的新能源占比达60%。出口方面，中国汽车出口在100万辆徘徊了很多年之后，去年突破了300万辆，相信今年还会有更多。中国汽车工业发展很有希望和前景，我们也期待着中国汽车的崛起和走出去，真正把中国建成汽车强国。

师建华

► 师建华：在中国汽车工业的70年发展中，前30多年是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阶段，这个阶段奠定了我们国家汽车工业发展的基础，也支撑了国民经济的发展，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改革开放到现在这个阶段应该叫合资合作、融合创新发展的阶段。借助汽车行业的合资合作，跨国公司进入了中国，并在中国得到了快速发展，同时他们的发展也壮大了一些企业，对我们自主汽车的发展起到了反哺作用，多数企业坚持引进技术、消化吸收、再创造的发展理念。更为可贵的是，长城、吉利等企业没有合资的反哺条件，凭借完全自力更生也得到了快速发展。应该说后几十年，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是靠全行业的自觉努力。

近些年，在国家政策的支持下以及造车新势力的进入，我们借助新能源和智能网联汽车实现了弯道超车，成为这些新兴领域的领先者，可以说我们今天应该是走在前面的一个新起点。

► 李显君：汽车产业不止是支柱产业，而是战略性支柱产业。我们汽车产业的飞速发展、从量变走向质变，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我认为离不开国家对汽车产业战略和政策的支持

在“一五”期间，中国就把汽车产业作为一个重要的国家战略提出来，奠定了后续产业链、科研体系的布局，建立自主可控的体系，避免拉美陷阱。

此外，国家对新能源汽车的战略定力和技术轨道的把握是非常正确的。我们国家制订了《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战略》，带动了整个新能源及智能汽车的发展。现在，我们不仅实现了整车产销量的全球第一，并且，包括动力电池在内的关键零部件也得到了发展。这离不开我们国家把握住了汽车技术轨道变迁和颠覆性创新的机遇窗口，这对后发国家追赶先进国家是非常重要的，对中国汽车未来的崛起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

目前，有些关键核心技术依然被“卡脖子”，未来，国家汽车产业战略一定要关注“卡脖子”问题，包括无人驾驶高端芯片、人工智能芯片等。

► 白明：改革开放之前，我们的汽车工业解决了从无到有的问题，此后，我们的汽车工业解决了从小到大的问题，现在我们已经成为世界第一的汽车出口大国。从现在开始，我们不仅要从小到大，更要从大到强，要在汽车技术含量实现超越，未来我们不仅要以价取胜，更要以质取胜。

汽车在国民经济中的作用越来越大，汽车的产业体系涉及面特别广，未来，要实现产业引领，不仅要靠整车企业，还要靠材料、化工、电子等的支撑。中国汽车产业具备变压力为动力的能力，在经历疫情、俄乌冲突、去中国化等冲击下，中国汽车产业的韧性凸显，特别在新能源汽车上，汽车工业也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了。

► 王青：汽车产业是衡量一个大经济体制造水平、经济发展能力和创新体系的标杆性产业。

中国汽车产业70年的发展有四大支撑因素：

第一，与我们国家改革开放以来开放包容的发展直接相关。第二，与中国制造业崛起和制造水平不断提升直接相关。第三，与中国居民消费结构的持续升级直接相关。第四，与我们的创新能力和技术水平不断跃升直接相关。

中国汽车产业对世界的贡献体现在四个方面：

一、创造了世界级的市场。目前我们中国汽车的产销规模占全球的1/3以上，新能源汽车占全球的60%左右。

二、向世界提供世界级的产品和服务。我们国家新能源汽车出口实现了快速增长，产品竞争力也在快速提升，并得到了全球的认可，特别是对欧美等传统汽车国家出口的快速增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志。

三、为全球构建全新的汽车产业链提供了中国力量。整个汽车产业的崛起，特别是新能源汽车的崛起，是一个综合性、系统性能力的提升，包括动力电池、信息通信技术等。在新的全球汽车产业链、供应链的搭建过程中，中国会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也会有更多的汽车企业到中国来投资，分享产业链、供应链的溢出效应。我们中国的企业也会走向全球，为全球的新能源汽车产业链搭建提供更多的力量和方案。

四、为世界新能源汽车提供了世界级的创新生态和实验厂。除了新能源汽车本身之外，在自动驾驶、智能座舱的创新方面，中国有非常优越的条件，因为中国有巨大的规模效应。

下一步，我们的发展目标和方向是，让国外企业及消费者逐渐从重视中国市场过渡到更加重视中国的产品，最终实现更重视和认可中国的产业和生态。

► 辛宁：王所长刚刚讲到国外对我们新能源汽车的认可度，我做一个佐证。去年进博会期间，我主持了一场由欧盟商务参赞参加的关于汽车产业的讨论，大家对中国的新能源汽车和智能化方面一致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认可，而且对产品的认可度非常高，在欧盟这样的一线市场大家的购买意愿还是比较强烈的，这也是我们到70年节点上又一个新起点的来临。

在70年这个节点上，要向世界汽车贡献我们中国的方案、中国的智慧，特别在创新能力提升上可能我们还有很大的空间。这就有了第二个问题，在未来若干年产业发展过程中，在汽车行业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中，大家有什么期望或还有什么建议？

► 董扬：我对行业内没有什么建议，我们已经做得挺好了。

改革开放以来，事实证明，中国的汽车政策体系非常成功，我们已经从引进、跟随发展阶段进入到现在的高质量发展和创新阶段。

在政策方面，我的建议是，政策要从防止生乱转向鼓励创新、鼓励发展，应该要给行业预期。下一步在走向汽车强国或创新发展的阶段，我们政府的治理水平、国家法律法规也要跟进。

► 安庆衡：反过来思考自主品牌近年为什么发展得那么快，这对于今后的发展也是一个启示。

第一是政策，没有政策的支持和调整，就没有中国自主品牌的成就，今后的政策对于产业发展至关重要。

第二是创新，中国自主品牌的发展与创新关系很大，尤其是在新能源汽车发展的过程中。

► 师建华：近年来，我国新能源汽车发展很快，中国自主品牌的发展改变了人们对汽车产品本身的认识。我们对汽车的定义也发生了变化，汽车不是简单的机械产品，而是有丰富功能的智能化产品，由此我们进入了新汽车时代。

应该说，这是我们中国自主创新的成就，而且这种成就扩大到国际上影响了全球汽车的发展。在我国汽车出口的增长中，新汽车起到了引领作用。这些方面是我们的自主新能源汽车、智能网联汽车为全世界做的贡献。

汽车产业的发展离不开行业的共同努力，也离不开国家政策的支持，企业要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把产品做精、更好，要功能丰富，质量和品质也要达到一流。同时，在这个关键节点也需要政策对产业的支持。

李显君

► 李显君：产业创新生态系统有四个角色，包括政府、企业、大学及科研机构和协会。

从政府角度，一定要继续把汽车产业，包括智能电动汽车作为绝对战略、支柱型产业。这是非常重要的，我们不能光引进，一定要实现从模仿到创新。同时，国际化战略要为企业护航，服务或支撑汽车产业的发展。

从企业角度，不管是传统燃油车企业，还是造车新势力，要实现及时转型。

从大学及科研机构角度，基础研究做得不好就容易被“卡脖子”，希望企业和大学一定要有边界，大学还是要搞好基础研究，为企业应用和开发提供无尽的创新源泉。

从协会角度，协会为产业发展提供了非常大的支撑，今后，还要为产业发展创造好的舆论环境。

白明

► 白明：展望未来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前景，我认为这几个方面是比较关注的:

第一，未来,中国汽车要走向世界，首先要将我们国内市场看作是全球市场的中国分场，我们在中国本土市场的竞争就是国际竞争的主场。我认为这个主场竞争的激烈程度要略高于国际市场，国内市场有了充分竞争，在国际市场上的空间就比较大。

第二，所谓弯道超车的第一个弯道是新能源汽车，这是一个赛道。还有一个赛道我们也要做好准备，就是自动驾驶，现在还没有像新能源汽车一样全部铺开，但是在这方面，很多发达国家也在积极着手。

第三，中国汽车走向世界是综合性的，不止有车，还包括售后服务网络的建设等，我们要做好相应的配套服务，同时也要看到服务本身就是一个盈利点。比如，新能源汽车与充电设施的建设是互相促进的，充电设施也成为了我们一个新的盈利点。

第四，商务部已经出台文件扩大二手车出口，二手车有了出路，就可以腾出一部分购买力，促进汽车购置的更新换代。

第五，我们不仅要看到新机遇，也要看到新挑战，比如欧盟提出了要对中国汽车是否有倾销、补贴进行调查，我们在这方面也要未雨绸缪。

王青

► 王青：新能源汽车产业是一个高度全球化的产品，是各个国家都关注的新赛道，对于整个材料技术、通信技术、能源技术的创新发展具有牵引性。但没有哪一个经济体可以生产所有的东西，作为全球最大的新能源汽车市场，下一步，我们要构建成为更加开放包容的市场，让全球的企业都能在中国市场中获益，形成协作共赢的局面，把中国市场变成不可替代的市场，把中国企业变成不可替代的合作伙伴，这样才能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产业格局。

同时，我们在走出去进行海外布局的过程中，要特别规范行为，与全球企业形成协作共赢的关系，不要把我们在国内“内卷”的方式、手段复制到国外，因为国情和市场情况都不太一样，容易给我们自己造成一些麻烦。

在管理方面，现有的很多政策也要进行调整。与燃油汽车相比，新能源汽车在产品特征、生产组织方式、发展趋势上有很多不同特点，所以在管理上要有更多的创新政策。下一步，要在关注总量的前提下，对传统汽车产品监管的标准、方式、理念调整延伸到新能源汽车上，尽快构建起适应新能源汽车创新发展的政策体系。

韩永贵

► 韩永贵：中国汽车工业由大到强需要核心能力的提升。

企业是创新的主体，新的发展阶段，一是要更好地把握国家政策；二是要聚焦企业所专长或锚定的领域，不要什么都做；三是要有坚定的决心和信心、方法；四是一定要通过合作协同和自主创新，才能尽快实现我们的目标。企业的根本竞争力是产品和服务，因此，要有明确的发展目标和清晰的定位，持续加大投入，创新机制、培养人才。

李高鹏

► 李高鹏：提两点建议：

第一，坚持电动化、智能网联化、高端化和国际化。高端化，如果高端市场和高端产品做不了，就掌握不了价值链的顶端，是不可持续的；国际化，国际市场一定要打阵地战，一定不能短视，要吸取很多国际品牌在中国市场退出去的教训，实际上就是没有把产品的市场适应性做好、没有把用户需求满足好。

第二，要坚持自主创新、协同创新，产学研协同创新是非常重要的，要依托国内零部件产业链发展，这才是长久之计；要加强与国内高校合作，真正把企业、高校、科研院所的资源打通，助力汽车行业的长远发展。

辛宁

► 辛宁：非常感谢！刚才8位嘉宾从不同角度，就中国汽车工业70年所取得的成就和价值，以及未来的发展，特别是中国品牌崛起的世界意义都谈了自己的观点、见解。时间不长，但内容非常丰富。

最后我提议大家以热烈的掌声对台上的8位嘉宾今天辛苦的付出表示衷心的感谢，谢谢大家。这个环节到此结束，有请各位嘉宾回座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