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料到今年美股市场中最大、最妖的IPO泡沫必然破裂，但它的“崩溃”速度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就在26天前，即8月15日，被人们戏称“越南许家印”的越南首富Pham Nhat Vuong（潘日旺），把自己创立不过5年的电动汽车品牌Vinfast送上了美股市场。

潘日旺的发家历程颇为传奇，他靠在乌克兰卖方便面起家，依靠做食品及创立相关公司Technocom赚得了第一桶金。之后，他回到越南创办了以购物中心、高端写字楼、公寓开发为主的Vincom，及地产娱乐公司Vinpear。随后，他将两家公司整合为Vingroup（温纳集团），并在越南国内上市。Vingroup还涉足教育、医疗、移动设备等几乎所有赚钱的行业。

潘日旺（图源：视觉中国）

潘日旺对越南的重要性如同三星之于韩国。正如每一位韩国人都离不开三星，越南人的生活也很难避开Vingroup。

2017年，他将商业版图触角延伸到电动汽车行业，Vinfast的创立，用潘日旺自己的话说，是为了国家造车。潘日旺对Vinfast的定位是“越南特斯拉”，“越南需要至少拥有一个全球认可的品牌，只有电动汽车能实现这一目标”。

或源于对越南新能源汽车背后一片蓝海的想象，或源于潘日旺首富之名和财富的价值，Vinfast上市初期股价飞涨，市值一度达到2100亿美元。潘日旺的个人财富也随之暴涨，达到660亿美元，在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上排名第16位。

但是属于他的高光时刻并未持续太久。

随着市场环境的变化和投资者对电动汽车行业的理性回归，Vinfast的股价开始下跌。上市不足一个月，Vinfast的市值就大幅缩水，潘日旺的财富也随之急剧减少，如今其身价缩水至50多亿美元，排名跌至500名左右。

尽管潘日旺对越南的意义重大，但因涉足太多行业而蕴藏风险。近年来，他逐渐将业务重心转向电动汽车行业，甚至不惜出售温纳集团在越南国内的零售、智能手机、电视等移动设备业务以提供资金支持。然而，电动汽车行业竞争异常激烈，Vinfast的前景并不明朗。

Vinfast在上市前推出了6款车型（燃油+电动），通过收购通用在越南的汽车生产线，贴牌代工通用的两厢经济车欧宝，实现量产。然而，其产品质量和口碑却一直不尽如人意，上市前，其在越南国内累计交付10.5万台车，其中仅有1.87万辆电动车。

VinFast VF7（图源：视觉中国）

美国资本市场原本对Vinfast并不买账，受阻于正常渠道IPO后，Vinfast通过SPAC方式登陆美股。然而在美国市场，Vinfast的产品也遭遇诸多质疑，其股价的大起大落也反映出市场对其发展前景的不确定性。

更为糟糕的是，上市前Vinfast融到的93亿美元，多来自潘日旺的输血，仅6月有一笔1.5亿美元的外部融资。如今，其依旧不具备造血能力，潘日旺手里全部上市公司市值满打满算不过200亿美元，后续能为烧钱的造车提供多少力量，尚存疑。

 贰

SPAC类似A股的壳公司，即已上市但没有实际业务的公司。SPAC相较传统IPO能更快上市，上市过程中，限制条件少、监管相对宽松，其能为初创企业提供更效率的找钱途径。某种程度上，SPAC更吸引“投机”的投资者以及企业行为。在巴菲特的老搭档芒格看来，SPAC上市犹如“疯狂投机工具”。

时间拨回到2022年10月，越南国内地产危机不断蔓延，潘日旺也被传牵涉其中。当月底他与宁德时代董事长曾毓群在大阪签约，打破外界猜测的同时，也传达了对造车的决心。

那个时候，随着SPAC热潮降温，美国电动造车新势力已一地鸡毛。以“卡车界特斯拉”自居的Nikola汽车正深陷泥潭，其创始人Trevor Milton（特雷弗·米尔顿）被法院判刑。米尔顿被裁定犯有三项刑事欺诈罪（两项电汇欺诈罪和一项证券欺诈罪），最高可判20年监禁。

Model S问世的第二年，即2014年，新能源汽车浪潮烧到硅谷和中国。米尔顿在美国成立了Nikola，名字取自美国发明家Nikola Tesla，米尔顿希望Nikola可以和Tesla分庭抗礼。在大洋彼岸的中国，“蔚小理”在这个时候陆续成立。

不到两年，米尔顿仅拿着“一纸PPT”，靠三寸不烂之舌给华尔街讲述了一则极具想象力的故事——未来Nikola将量产一系列氢燃料电池卡车、自研电池技术、将在北美投建700座加氢站等。此时他的PPT上只有两款卡车的简单介绍，投产时间仍未知。大众上一次听到这些耳熟的说词，可能还是贾跃亭的造车项目。

然而就是这样一纸“PPT”，让成立不到6年的Nikola于2020年通过SPAC上市，估值达到30亿美元。上市后在米尔顿的推动下，公司市值一度超过美国第二大车企福特，达到300亿美元。

Nikola One重卡，图源Nikola官网

如今，公司已遭退市警告，市值仅剩7.54亿美元，成立8年多仅累计交付209辆电动卡。日前，又因单个电池组内的冷却剂泄漏引发的火灾全部被召回。不过眼下这都不是米尔顿该操心的事，Nikola董事会早已撇清和这位“骗子”创始人的关系，这个月他的刑期就将宣判。

 叁

从2020年始，特斯拉股价爆发，不到两年大涨93%，市值曾突破万亿美元。马斯克也成了全球首富。特斯拉的神话，让华尔街一次次为新能源造车疯狂。即便知道脚下是个坑，也难忍住不跳。自2020年开始流行的SPAC上市方式，为想赚热钱、复制特斯拉神话的人提供了可乘之机。

其实早在2020年9月，就有做空机构指控Nikola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称从米尔顿发布的产品视频，到他对外官宣的技术、零部件等等都是假的。

自米尔顿疯狂推销Nikola之时，该做空机构在其上市三个月后对外公布一份2万多字的报告，舆论哗然。这边米尔顿被公司董事会轰下台，那边另一家电动卡车制造商Lordstown的创始人史蒂夫·伯恩斯，正坐在白宫与特朗普讲述类似的故事。

在特朗普一番“站台”背后，这家公司也顺利通过SPAC登陆纳斯达克。而此时距史蒂夫·伯恩斯从他人手中收购这家车企，不过一年时间。实际上，Lordstown与Nikola的造车剧本几乎一样，没技术、没产品，凭借创始人的“忽悠”走红。巧合的是，它也是被做空机构的一份报告揭穿真面目，史蒂夫·伯恩斯惨遭扫地出门。目前，Lordstown已申请了破产保护。

米尔顿和史蒂夫·伯恩斯直到被轰下台，都没得到“偶像”特斯拉的回应。有意思的是，在一众豪华投资团加持下的另两家造车公司Lucid和Rivian，却收到了马斯克的“来信”。当时马斯克说，“They are not long for this world（它们活不久）”。

 肆

不同于马斯克爱好广泛，Rivian的创始人只醉心技术研究，一门心思只想造车。2009年从麻省理工学院机械工程博士毕业后，他便创立公司，全程带着团队做研究，不同于造车行业中的“骗子们”，这位创始人是严格的技术控，公司以电动卡车、电动SUV为主，耗时10年才研发出一款皮卡和一款SUV。

其投资方十分豪华，包括亚马逊、福特、黑石、普信集团、福达基金等，其中亚马逊是Rivian最大的单一股东，也是其最大客户。此前，贝索斯曾向Rivian订购了10万辆电动货车。而由特斯拉创始董事之一Bernard Tse和甲骨文前高管Sam Weng创立的Lucid，背后则有中东土豪——沙特公共投资基金助阵，其以生产豪华电动车为主。

二者皆号称“特斯拉杀手”。产品、技术俱全，不差资本热捧的它们，随着SPAC热潮降温，也陆续“跌下神坛”。

交付屡次延期、交车数量不足、质量问题频发、被迫下调生产目标，和其他通过SPAC上市的造车新势力一样，Rivian和Lucid市值先大涨后大跌。2021年，Rivian上市后市值一度达到1268亿美元，上位全球第三大车企，仅次于特斯拉和丰田。但幸福十分短暂，如今市值仅200亿美元左右。Lucid也是如此，市值从400多亿美元蒸发到眼下的百亿出头。折射在业绩上同样糟糕，2019—2023年上半年，Lucid累计净亏损逾64亿美元，Rivian净亏损总计达154.29亿美元。

去年，曾有投资研究机构将Rivian列为僵尸企业名单，而Lucid同样被认为风险很大。马斯克就曾如此建议，“除非它们发生重大变化，否则都将破产”。

借道SPAC登陆资本市场的美股造车公司，不景气的还不止这些。

例如，号称“大巴界特斯拉”的Proterra，以及“底特律传奇”罗冠宏创立的电动货车公司ELMS，它们一个正申请破产保护，一个在2021年6月上市一年后即破产。此外，2020年10月上市的Fisker，当前市值也较峰值跌去八成左右。

话说回来，当前除了特斯拉和比亚迪，新能源车企赚钱的寥寥无几。在供应链压力、原材料及人工成本大涨下，全球的造车公司们注定还会倒下一批。这其中，可能不少曾经的明星项目，甚至都要沦为笑话。（商业人物）